万泉河曾经是海南水上航运最为繁忙的一条河，“船埠”是万泉河上最后一个泊船的码头，也是最后一个集市贸易的商埠，还是万泉河上游山区的重要埠口及商埠。它存在于清朝至民国期间，曾经商贸往来不断，而又因环境变化而戛然凋零。昨天笔者和几位好友去船埠走读，用脚步去度量船埠的遗存和诗意。

万泉河水啊，清又清，养育了两岸无数海南儿女。万泉河是海南岛第三大河流，有南北两源。南源自五指山风门岭，向东横贯琼中县境内，流经霖田向东，经乘坡、灯火岭、牛路岭、会山至合口咀与北源相汇；北源自琼中县风门岭，向东流经中朗、红岭、加兴岭至合口咀。南北源上中游属中低山区，河段迂回弯曲，水流湍急，跌水礁滩较多，两岸群山环抱，森林茂密，植被良好，间有被侵蚀造成的沟谷小盆地。合流后的万泉河，经石壁、龙江、嘉积至博鳌入海。

万泉河穿流琼海境82公里，从博鳌开始逆流而上，先后出现了乐城、嘉积、文曲、椰子寨、文堂、石壁、船埠等8个商埠。博鳌成埠于宋，乐城成埠于元末，嘉积成埠于明初，石壁成埠于明末，船埠成埠于清初。船埠在万泉河“合口咀”“定安水”上游约11公里北岸，距石壁墟约25公里，距嘉积约50公里，万泉河上的船驶到船埠，因河床变狭，流水湍急，礁石密布，再也不能向上游行驶了，只能在船埠停靠上岸。因而，船埠，成为万泉河中游河段，最后一个商埠，而且是最重要的一个商埠。

【资料图】

古时，万泉河上游、海南中部山区，有一条古道，从中部要塞岭门到乌坡，再从乌坡走山路到船埠古渡口，放船顺流而下嘉积。这曾经是一条繁忙的水道。船埠渡口，也是明代以来进入黎区的交通要道。定安县（现琼海市石壁镇）举人王佐才最早在船埠一带开村。据道光《琼州府志》卷二十六选举志载：“崇祯十二年己卯王佐才安定人，让子”；又据康熙《定安县志》载：“王佐才雷二石壁人,王让之子……王让，西厢人，由陵水学岁贡。慈祥淳厚，朴素安贫。出粟赈饥，守金还主，载在口碑。分养老田，赡弟侄之乏倾钗环贮，备外祖之丧，乡里称为孝友。试列广文，归家不仕，自甘蔬食，以终其身。子佐才，己卯举人，谦和谨恪，有父之风”。据《渐行渐远的船埠往事》一文介绍，王佐才在退隐家乡后，到船埠一带买田置业，携村中兄弟到船埠躬身农耕，随之形成村庄，村庄名为“荔枝田村”。“荔枝田村”周边逐渐形成一个小集市。码头，古称船埠，人们便把这里的集市称为“船埠”。

清光绪十二年（1886年），广西提督冯子材统办全琼军务，驻节陵水，筑保凡(番)阳，开通井字大路。据《海南岛志》（陈铭枢总纂，成书于民国十九年(公元1930年）记载：“连贯黎区的‘十字路’……其二线纵横相交于五指山下水满峒，形同十字，称‘十字路’。共计大路12条，小路24条。12条大道是：由乐会之嘉积市西行，经石壁、船埠、加岭、中平，出五指山之北，西抵牛栏坪……”船埠道成为“大十字路”的一个重要点。据东太船埠水电站前的一块石刻记载：到了20世纪初，屯昌、琼中、琼海一带的黎族、苗族、汉族每天有近百人在船埠交易，山区群众用野猪、黄猄、山鹿等生猛禽兽和中草药、名贵木柴等和嘉积船运过来的客商交易灯油、食盐、米醋、烟草等物资，在民国八年这里被命名为“船埠”。

早前乘坡、乌坡、南吕等很多海南中部山区没有向外开通公路，这些地区通过船埠和外部产生联系，在此作购销，靠万泉河水路，把山区特产运出去，又购买回山外城市的工业日用品。从事从远山到船埠做买卖有“挑担商”、“赶猪商”和“梆板商”。他们既是购买当地山货到船埠出卖，又在船埠购买船运的工业日用品挑回当地销售的商人，又是肩挑货物在遥远的山路走来回的苦力挑夫。他们兼有商人与挑夫两种身份的角色。他们把从山民手里买的山货装进箩筐、大袋，然后用扁担挑上肩而上路。这些山区特产一到船埠，就被从万泉河上来的船商抢购一空。这些从从万泉河上来的船商拥有自己的船，又是驶船的船工，又是到船埠购销货物的商人，被称为“船工商”。万泉河从石壁至船埠这二十五公里水路，有石壁湾、船湾、丹溪湾、雷公港、峻口湾、加盆湾等，滩有石壁滩、马弄滩、长上滩、鉢灶滩、蒙养滩、加盆滩、双滩、七星滩、曲尺滩等急流险滩，稍不小心就可能陷入险境。

船埠的规模不大，只有十几间非常简陋的商铺，依着地势零星而建。船埠集市每天有两三个小时，“挑担商”到集市把山货卖了，又购了工业日用品，便又返程。而从万泉河逆流上来的“船工商”，把工业日用品，起卸上岸，完成交易后，又匆匆赶去山坡上买山货，装船后顺流而下。集市贸易大多在山坡上进行。购销货物完后，便到店铺中用餐或喝茶。当时有一间店铺的主人叫“败本婆”，迄今仍令人津津乐道。“败本婆”从乌坡来到船埠后，就在这里安居下来，她一人开了一间店铺，给往来的客商们提供歇脚之处，还提供糕点、热茶，人们很喜欢到店铺里做客。但是有没有人知道“败本婆”的真实姓名，每次见她总开玩笑问她：“阿婆，今天生意好不”？她总是回答：“念乜咯，败本败本（败本为海南话翻译，意思是亏本，笔者注）”。久而久之，人们叫她为“败本婆”。

据《海南岛志》记载：“由博鳌至船埠约200余里可通舟楫，现有载重2000余斤之小帆船百余艘往来其间……嘉积河流域沿岸木材之运搬由博鳌港出口。计博鳌溯流到黎五（今为黎伍。笔者注），凡150里。何思岭、黎母岭之木，用牛拖至黎五，约六七十里。至此，则可下水直流到海……运木方法先用牛拖，或用人力拖至稍平之路，改用牛车或仍用牛拖至河边，然后由水运至博鳌港出口”。一方面有小帆船运生活用品和山货，另一方面有木排运木柴，万泉河一度热闹非凡。但是解放后随着岛内多处公路的开通，岭门没落了，万泉河船埠水道也随着凋零了。船埠热闹不在，商人们开始前往其他地方谋生，店铺也逐步破败、倒塌。

昨天我们根据有关材料，初步认定琼海市东太农场28队附近可能就是船埠的旧址。驱车到达东太农场28队后，经咨询当地老人，得知船埠旧址在不远的水电站那里，于是我们又前往水电站寻找。在水电站我们找到一块刻有“船埠”的石头，终于确定来到了船埠的旧址。随后通过请教周边东太农场27队的居民，我们找到了船埠峒主庙。

船埠峒主庙是近年来重修的，老庙已不在，不少周边的人们会在这里烧香供奉船埠峒主。遇到一个前来船埠峒主庙烧香的附近群众，我问他船埠码头何在？他指着峒主庙下方说：“以前河水比现在深，船埠码头就在庙下方的水边这一带，码头的石梯等都已经被冲毁了，现在什么都不存在了”。我顺着山坡走下去水边，除了礁石，船埠码头的一切都没有了，仿佛就像流过的河水一样。我想起一件事，赶紧跑上山坡，问那位大哥：“网上有提到‘败本婆’的店铺，你知道在哪里不”？他说店铺已经倒了，人们在店铺周边的地方搭了一个棚子，放“败本婆”常戴的帽子和其他东西纪念她，指着庙的左边说，就在那里。我走到棚子跟前，看到帽子前插满了香火，不知道人们已经把“败本婆”当成了船埠的符号，或者是升天的神明？随着天色变暗，万泉河水和倒塌了的房屋慢慢消失在夜色当中。

离开船埠前，我们几人在“败本婆”帽子前点上了几注香。

后记：本稿从到达船埠后开始酝酿，据初稿仅有一日时间，必定有诸多不足之处，请予以批评指正。